我们与蚂蚁
突然想到要写这么篇东西,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意义想要传递,就是因为这几天阅读梅特林克的随笔,发现里面有很多关于动植物的内容。其中有关蚂蚁的那组,格外引起我的兴趣。打小我就喜欢观察蚂蚁,后来又读过一些关于蚂蚁的文章,还看过许多这方面的专题电视节目,对蚂蚁也能说有一定的了解。就蚂蚁社会的组织严密,功能化程度来说,大约这个星球上,没有几种别的动物是能与之相较的。蚂蚁可以说是动物里将社会功效发挥到及至的生命现象,其分工细仔、合理程度,个体对群体的忠诚程度,都是其它别的社会化动物难以抗衡的。有时观察它们,往往会让我们这些所谓理性的社会化生命自叹弗如。
说来也奇怪,蚂蚁总是让我想起古代希腊的斯巴达那样一个抹杀个性,将社会高度功能化到连做爱也只为了繁殖的严酷社会,但正是这样一个社会,却最终战胜了以标榜个性,民主、自由的雅典。还有就是二战时期的德国,一大群机械样的国民,在一个疯子的煽动率领下,将人类相互间的屠杀和种族毁灭发挥到了登峰造极,将一个以理性被世界称道的民族,变成了一群被世人唾弃的“黄发畜生”。但我不会拿我们国家上世纪文革时期来比较,我们社会的这个时代,在我想只能拿那些种群集体疯狂了的马蜂社会来比较。仔细观察我们的社会,就会发现一个现象,那就是我们的社会打孔子那个时候开始,就似乎是在努力地朝蚂蚁那种状态发展。可惜的是这一直就只是一种想当然的梦想,而并未曾真的得到过实现。似乎原因恰恰是在于我们是有道德,有理性的人类,做不到老子要求的“去圣绝智”,不可使知之,却偏要知之。
在蚂蚁的社会里,个体就和一般有机体的细胞一样,是将个性扼杀到尽可能小的地步的。那里绝对没有和我们人类一样的种群内部争斗,大家各安其份,为群体的利益,个体的牺牲是理所当然。在蚂蚁的国度,大约是不会有谁出来提出异议,说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样无厘头的话的。
过去读美国作家房龙的《宽容》,开篇就是他编造的一个寓言故事,说是有一群人生活在一个封闭的地方,当遇到了问题后,有几个勇敢的人翻越了阻隔的大山,见到了外面的世界。回来告诉所有在原地的人们,却被那些守旧古板的家伙诋毁,遭到了残酷的虐待。虽然最终人们还是在这些先行者后,踏上了征途,找到了新的家园,而那些先行者,往往没有几个会有好的下场。这样的情形,在我们人类的社会历史中,屡见不鲜。蚂蚁们也会不断地去开拓自己的疆域,无论是因为灾害,还是因为种群蕃衍的需要,它们似乎依靠的是先天基因的作用,而并非是我们所说的什么先知与理性。但好象它们比我们更成功!尽管在这颗星球上,似乎今天的胜利者是我们人类,这也并非就说明,我们的社会更成功,将来就一定会是最好。不久前读过格拉斯的一本寓言小说《魔鼠》,书里就寓言当整个地球因为我们人类的胡来而遭至毁灭后,能生存下来,成为地球主人的,是那些一直被我们厌恶排斥,在神话故事里,也不让它们登上挪亚方舟的老鼠。
梅特林克在他的随笔里,提到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他说因为蚂蚁之间的互相帮助和共同合作的迷团引出了另外一个迷团,引导我们思考蚂蚁的道德。他以及那些研究者们,一直为这样一个问题所困惑,他们很想知道在蚂蚁的社会里,是否也具有我们人类社会引以为豪的所谓“救死扶伤”,相互帮助等行为。有些人声称自己发现了蚂蚁们会照顾那些受伤生病了的伙伴,是具有同情心,责任感的生命,而另外一些观察者则说,蚂蚁虽然有时会照顾那些受了轻伤的伙伴,但往往会将那些伤重的伙伴拖到外面,任其生死。
问这样的问题,实际上很荒唐。对于蚂蚁这样的生命来说,本来所有的个体就和我们人体里的一个个分工明确的细胞一样,生物的法则要求其将功效发挥到最高。什么同情关爱和恻隐,毫无意义。相对于群体,任何一个个体都是可以牺牲,也必须牺牲的。只有这样,才能保持群体的稳定和生存。但相对我们这些具备道德感,价值观的人类来说,蚂蚁们似乎要更高尚些。它们没有道德感,也不靠这些来维持社会的稳定。而我们有,有的原因大约于我们缺乏它们那样的对群体高度的责任感有关。至少那些观察者都承认,蚂蚁至少不会吃同类。
梅特林克做了一个比喻,他比喻说:如果有一个观察者,他站在与我们观察蚂蚁时那样的比例高度,像我们观察盲目的蚂蚁似的,观察我们人类,我们也就像蚂蚁。可我并不这样认为。无论是在怎样的情况里,我们都会自认为自己的行为富有理性,具有其它生命所没有的道德感,因此我们就一定比其它的生命更高贵。可我们又总是在希望能有一位这样高高在上的观察者,一位选定我们为他的选民的造物主,为我们制定出规则,分出高下贵贱来。
相对蚂蚁这样被我们认为是极其低贱的生命来说,我们之所以显得高级,高贵,在我以为,更多的是因为我们的妄自尊大。对于我们来说,法律,道德等,往往只是为某一些人来限制剥夺另外一些人的手段与工具。至于说到人们常常提到的“宽容”,“关爱”,仔细想想,其实我们的社会并不见得就比蚂蚁的社会做的更好。
将蚂蚁拿来与我们这些“东西”做比较,的确很有趣,也很直接。这就像拿那些高贵富有的人,来与乞丐做比较一样。我们中最无能的家伙,能一脚踩死许多只蚂蚁,也能被别的人成群的毁灭,但这还不是我们最值得可悲的。说我们人类比蚂蚁更可悲的原因是,蚂蚁“从不把东西租给别人”,也从不向别人租借东西;而这是我们人类做不到的,和蚂蚁相比,我们是一群守财奴,一群自以为是的守财奴,和我们不是器官,而是器官的组合。蚂蚁们让某些个体成为专门的生殖器官,而我们每一个个体都拥有单独的器官,即便是那些腌宦,被弄掉了器官后,还一样要想象一个这样的器官,好来把别的同类只当作一个器官。另外,梅特林克没有说蚂蚁们是否有葬礼,他只是说蚂蚁会将死亡了的同类推出巢穴去。所以与蚂蚁比较,我们是更高贵的动物。